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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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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速之客

不得不說, 這位顧大叔的盤炕手藝確實是沒得說,一個小時都不到就弄完了,而且砌出來的炕非常周整, 又快又好。

“新炕暫時還不能睡, 得燒柴火慢慢烘烤,等泥裏面的潮氣都散盡了才能用。”

怕葉青南方來的不知道炕的用法, 顧振興又仔仔細細地教葉青怎麽燒炕,事無巨細地叮囑了一遍又一遍。

葉青認真把這些註意事項都記下, 在顧家人走的時候,她把之前答應給顧衛西寫的保胎藥方子交給了楊大志。

“我都是開的比較常規的藥材,明天你抽空去公社衛生站看看能不能把上面的藥湊齊,如果不能的話, 再來找我,我回頭進山裏頭去看看,把缺的藥材采回來。”

三人聽了這話都是感激不已, 楊大志更是拍著胸脯道:

“大妹子你什麽時候想進山就只管叫我, 我隨時給你當向導!”

葉青確實是想進山, 自從來到長白山之後, 她身體裏的異能就一直處於饑渴難耐的狀態, 時刻都在叫囂提醒著她趕緊進山裏去痛痛快快吃個痛快。

但如果讓楊大志護送,她行動可能就不是那麽方便了。

只是初來乍到, 她又確實需要有人領路,不然很有可能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畢竟長白山不但森林茂密植被廣闊,裏面還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危險, 野獸的種類多不可數, 真要是碰上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葉青也就沒拒絕楊大志的好意, 吸收木系能量這個事兒急不得,得先讓本地人帶進去熟悉熟悉地盤之後再說。

送走了顧家人,已經是晚上九點多,葉青趕緊燒熱水讓鄒阿婆洗漱,等躺到炕上後,她就開始給老太太做針灸。

青光眼白內障到後世多是以手術治療為主,藥物為輔,但那是建立在後世越來越精密高端的醫療儀器主導的情況下,就眼下這個年代,這種方式肯定是不可能實現的。

好在葉青有異能在手,還有強大的飛針技藝支持,這兩者相結合,通過不斷刺激穴位經絡,也能獲得不錯的治療效果。

初次針灸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大概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可能是治愈系異能入體的感覺太舒泰,等葉青把老太太眼周那密密麻麻的飛針撤走時,鄒阿婆都已經迷迷糊糊睡著了。

葉青早預料到了這個情況,所以治療之前就讓老太太提前做好了睡前準備,這會兒人睡了,她給人蓋好被子,就從屋裏走了出來。

她可還沒忘記,白天她從地裏撿回來的那些零碎的稻谷還沒種呢,趁著晚上夜深人靜,村尾也不會有人來的時候,正好方便她行事。

把這些稻谷均勻撒在院子裏那塊自留地上,然後就是異能催化。

她如今的異能等級雖然已經達到了二級,但並不意味著身體裏的木系能量能隨取隨用。

事實上,二級異能的催化量仍然是有限的,像水稻這樣的一年生草本類植物,從發芽到成熟,她一天能催化的量也就是兩到三畝的面積。

如果是多年生的樹木,單株耗費的能量就是草本類植物的數十倍,要讓樹長成到能開花結果,一天能催生五十株絕對就是她的異能極限了。

當然,眼下就這麽幾把水稻種子,估摸著也就二三兩,葉青還是吃得消的。

異能覆蓋後,也就是三兩分鐘的功夫,院子裏這個不大的自留地裏面,就長滿了金黃的稻穗。

白天葉青上完工之後,去農具保管室那邊打了招呼,要借鐮刀給院子裏鋤草,農具保管室的那位大嬸也沒懷疑,登記了一下就讓她把工具帶回來了。

這會兒葉青就又再次發揮了她的割稻穗的能力,快速將這些稻子給收割了。

一小袋稻種,其實也就種了不到一百個平方面積,但因為葉青用的是異能,將稻種的優良基因激發到了最佳狀態,所以這些水稻結穗灌漿後顆粒都十分飽滿,稻穗也是長長一大串,沈甸甸的都快把稭稈給壓彎了腰。

這也就導致,等葉青收割下來後,這些稻穗足足裝了有四大麻袋,估計脫粒之後得有近兩百斤。

葉青對此十分滿意,她也不貪,就催化了這一茬就收手,等把這些糧食吃完了再說。

畢竟近兩百斤的優質稻谷,打成白米也能有一百三四十斤了,夠她跟老太太吃上好幾個月了。

把這些稻谷都給搬到地窖裏面藏起來,再回到地面上後,葉青把院子裏的那些稭稈還有留在地裏的稻茬上面的殘存能量抽走,再把稻草捆紮好塞進柴房裏,這些稻草被吸收掉生機後,已經完全幹枯,正好可以拿來引火。

等要離開柴房的時候,葉青才註意到那只被滕筐罩著的老母雞。

關在屋裏這都快十個小時了,這老母雞沒吃也沒喝,如果它能說話,估計早開口罵娘了。

葉青頓覺不好意思,趕緊給這位快要生氣叉腰的老母雞道歉:

“對不住啊,主要是我這沒養過除人以外的活物,完全沒想起來要給你準備飯食,你下次可記得要提醒我啊,比如生個蛋咯咯叫什麽的,看在你是功臣的份上,我會很高興地投餵你的!”

說著,葉青就去抓了一把玉米高粱面,又在院子裏老太太那個自留地裏掐了一把老菜幫子,切碎了和一塊兒端進去。

那老母雞看到終於有飯吃了,激動得不停撲閃著翅膀,葉青都要放下食盆了,看這老母雞稍微有點瘦,就大發善心地往食盆裏稍微加了一點木系能量,給這母雞稍微補一補。

加了料的晚餐當然味道非同一般,這老母雞吃得都顧不上咯咯叫了,埋頭啄得那叫一個歡快。

葉青也沒繼續在柴房守著,因為被這只老母雞一提醒,她才想起來,院子裏那個籬笆已經老化,好些地方都破了個洞,她如果要在院子裏養雞,就得先把那籬笆給補好了才行。

不過這事兒也難不倒她,她有藤條呢,只要把那玩意兒往籬笆上一扔,就能輕而易舉地覆蓋上整個籬笆,將底下那些洞都給補得嚴嚴實實。

怕被人察覺到異常,葉青沒讓這些藤條往外蔓延,就在籬笆內部生長,而且高度只到原來籬笆的三分之二,如果不是經常在院子裏走動,又特別留意到鄒阿婆家這個籬笆的情況的人,是不會發現這個院子一晚上有多大變化的。

鄒阿婆眼睛看不見,平時常來鄒阿婆家串門的,也就只有顧家嬸子,但這陣子顧衛西有滑胎的征兆,顧嬸子肯定得忙著照顧自家閨女,也顧不上來這邊,所以葉青壓根不擔心她在院子裏動的這點手腳會穿幫。

總算把院子給補好了,葉青又順便在院子裏靠墻的一角用藤條給編了個雞棚,往裏面又鋪上了一層幹枯稻草後,就準備把那只老母雞提溜到外頭去。

讓葉青感到非常意外的是,就她剛剛出去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這只老母雞不但把食盆裏的糧食都給吃光了,竟然還不聲不響地下了一個蛋!

見葉青進來了,這老母雞還挺傲嬌,挺著胸脯得意地沖著葉青咕咕叫了兩聲,似乎是在邀功一樣。

葉青好奇地把那顆蛋撿起來,熱乎乎的還有些燙手呢。

她忍不住朝著這老母雞豎起了大拇指。

就沖這家夥這麽積極沖業績的份上,她往後也得多給它加餐加料,把它餵得膘肥體壯的,多多給她下點蛋!

葉青正要蹲下身去抓雞呢,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這老母雞忽然就炸毛了,一邊蒲扇著翅膀往後退,一邊眼露驚恐地齜著毛擺出了戰鬥狀態。

葉青一楞,也覺得有些不對,馬上就回過頭去。

這一回頭,她就跟黑暗中的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對上了。

我的媽呀!

葉青被這雙眼睛給嚇了一跳,手裏的藤蔓差一點就要化成鞭子甩出去了。

等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後,她才看清楚這位不速之客是誰。

半瞇著的眼睛泛著詭異的光,但在夜晚昏暗的月光下,隱約還是能看得清楚身形的,一尺來長的個子,卻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再加上那鬼鬼祟祟的野性習性,這玩意兒不是黃鼠狼是什麽?

關鍵是這黃鼬膽子還挺大,都被葉青發現了,竟然也不跑,反而還試探著邁出了它的小jiojio。

葉青心下警鈴大作,還以為這玩意兒是來偷雞的,立馬就回過身去護住了自己這只老母雞。

開什麽玩笑,接下來她家每天能不能吃上雞蛋,就靠這只老母雞了,這要是讓這黃鼠狼給咬上一口,那她以後的蒸雞蛋羹煮荷包蛋還有煎蛋炸蛋雞蛋糕什麽的,就都要泡湯了。

葉青做出戒備的姿態,隨時準備把自己手裏的藤鞭對著這黃鼠狼抽過去。

可這黃鼠狼卻根本顧不上搭理她,這小家夥徑直沖進了柴房,然後無視了葉青擺出的防禦大陣,竟然直接去到了那老母雞——旁邊的食盆。

然後把那老母雞啄完還剩下的那點糧食殘渣,逐一舔了個幹凈。

葉青:emmm,這很難評。

她都被這一幕給整懵了,傻楞楞地看著那黃鼠狼吭哧吭哧吃雞食,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黃皮子怕是聞到她摻在食盆裏面的木系異能了,跑到這柴房裏面來跟母雞搶食的!這玩意兒是成精了吧?鼻子這麽靈!

葉青被這黃鼠狼整的這一出給弄得啼笑皆非。

見這黃毛小東西一個勁兒地蹲在那兒舔著光禿禿的食盆子,模樣著實是滑稽又可憐,葉青想了想還是起身去了地窖,從底下掏了兩紅薯出來,往紅薯裏面註入了些微的木系異能後,遞給了這只如同餓死鬼投胎一般的黃鼠狼先生。

沒料到葉青會湊上來,這黃鼠狼眼中猛地閃過一抹兇狠之色,齜著牙擺出一副隨時都要沖上來咬人的架勢,卻在葉青把那兩只紅薯遞過去的瞬間,楞了一下,鼻尖略微聳了聳,炸起來的黃毛重新變得溫順,連高高翹起的尾巴都老實地落了下去。

葉青把紅薯放在地上,就往後退了兩步回到了安全社交距離。

這黃鼠狼猶豫了不到兩秒,上前抓起一塊紅薯就開啃。

然後這貨眼前頓時一亮,一把將紅薯塞進嘴裏叼著,又抱起剩下的那只紅薯轉身就跑。

都跑到門口了,它又回過頭來用那綠油油的眼睛再次看了葉青一眼,這才一溜煙消失在了夜色裏。

葉青這才註意到,這家夥竟然是順著院子裏的那圈籬笆爬過來的,這玩意兒身形敏捷,兩米高的籬笆三兩下竟然就爬上去了,伶俐得讓葉青都忍不住暗暗吃驚。

所以她搞的這圈籬笆,是攔了個寂寞嗎?

葉青再次回過頭來,摸著下巴若有思想地看向角落裏嚇得瑟瑟發抖的老母雞。

越看她就越是懷疑,這玩意兒,養在院子裏真的安全嗎?不會在她出去上工的時候,被黃大仙偷塔吧?

本來打算把這雞丟去院子裏放養的,現在葉青放棄這個想法了。

她覺得還是繼續留在柴房裏養著吧,等她有時間了,專門給這個老母雞搞個防盜系數高一點的雞屋之後再說,不然她怕自己辛辛苦苦給這老母雞養出來的肉,回頭都白白便宜了黃鼠狼,那多不劃算啊!

接下來的兩天,葉青在屯子裏的生活按部就班,逐漸走向正軌,並且她適應度良好,在這個新地盤如魚得水,越來越放松自在。

但人類的悲喜往往並不相通。

跟她一塊兒下鄉來的那些知青們,個個叫苦連天哭爹喊娘,動不動就是這個受傷那個生病,過得如同地獄一般水深火熱,隨時都處在爆發崩潰邊緣。

有顧嬸子在,葉青非常快速地就融入到了屯子裏那些大媽大嬸的群體裏,一邊幹活一邊樂呵呵地看著知青們鬧的那一出出好戲,時不時地還能吃到第一手瓜,可以說每天都過得有滋有味兒的。

之前她下河救的那個女知青孟嘉,落水的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燒了兩天才緩過來。

等病好了,這位女知青就恢覆上工了。

然後,這位孟嘉童鞋就開始了她的覆仇行動,並且行動力那叫一個迅速,戰鬥力那叫一個爆表。

先是上工的當天,這位姐把一個叫劉梅的女知青摁在稻田裏暴揍了一頓,還將鐮刀抵在那個女知青的臉上讓對方小心點,把那個女知青嚇得當場尿褲子了;

再之後,她說自己在去挖野菜的路上不小心把手表給弄丟了,故意引著一幫屯子裏的村民幫忙去找,然後在眾人找到山腳下的一處荒廢茅草屋時,驚起了屋裏的一對野鴛鴦。

趙麻子跟村裏的張寡婦在茅屋裏野合呢,被整個屯子的人抓了個正著,把大隊長跟趙麻子的爹氣得那叫一個暴跳如雷,就差沒把這倆不要臉的東西給直接擰去沈塘了。

這時候城裏面對這種耍流氓的行為懲處力度非常大,但在這個偏僻的山溝屯子裏,其實多數還是大隊長一言堂,不至於鬧到要把人扭送去見官的程度。

如果是屯子裏的其他人犯了這事,大家頂多啐上一口罵上幾句,最不濟也就是趙麻子跟那寡婦兩人領個證,從假鴛鴦變為真夫妻,這樣就算是堵住眾人的嘴了。

可誰讓這趙麻子不做人,平日裏手腳不幹凈,偷了東家盜西家,把整個屯子的住戶都給得罪了呢?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滿屯子的人都盯著呢,沒一個人願意就這麽輕輕揭過去的,都嚷嚷著要讓這倆搞破鞋的游街示眾,然後全屯子的人都來扔爛菜葉丟臭雞蛋!

大隊長只覺得心累,他又不蠢,把整件事兒覆盤一遍後,他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趙麻子偷人肯定是事實,但利用這件事還把村民們這麽多年積累在心裏的怨懟激發出來的,卻是那個叫孟嘉的女知青。

這可真是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這些城裏知青平時看著不聲不響的,沒想到算計起人來這麽狡詐,哪個都不容小覷!

可事情已經成這樣了,能怎麽辦呢?

趙麻子犯了眾怒,伍永兵哪怕想輕拿輕放,也要問屯子裏這些人同不同意。

更何況,那個女知青既然敢整這一出,就早就謀算好下一步了。

他要是不對趙麻子嚴肅處理,這位女知青就敢鬧到公社甚至縣裏面去,到時候把公家的人給招來了,那才是真的一發不可收拾。

真到了那個地步,整個事件最終會走向一個什麽樣的結果,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生產隊長能夠控制的了。

所以思來想去,伍永兵覺得不能心軟。

最後的結果就是趙麻子跟寡婦都被伍永兵罰去掏糞了,另外等到貓冬的時候,還要把這倆強制送去上河工開荒地,懲戒三年並且不算工分!

什麽叫上河工和開荒地呢?

就是疏導和開通河道,修築水庫堤壩,以及開墾出新的農田。

這時候的北大荒,之所以稱之為北大荒,就是因為這裏的特殊地貌。

有很多的流域、谷地、平原都處於廣大的荒蕪地區,要整成肥沃的農用莊稼地,或者是修建成可以順利灌溉農田的河道,其中的工程量極為巨大。

而這時候又沒有多少工程器械可以用,不像後世開個荒直接挖機就推過去了。

這時候開墾荒原修築河堤,只能依靠人工,得征集大量的壯勞力參與這些重大工程。

而且這類工程基本上在深秋和寒冬臘月進行,因為春夏和初秋都得在各自的生產隊上耕種,沒時間來做這些。

按慣例,這類工程在征集勞動力的時候,一般是要求各家派出一個青壯年,在冬天戶外零下幾十度、外頭土都上凍了的情況下,這些人還得拿著鐵鍬鋤頭去開荒,不僅需要自備衣服跟糧食,甚至還要在外面挖掘簡易的地窩子住上幾個月。

總之,不管是下河工還是開荒地,其中的艱苦都是難以想象的,一般人沒點韌勁兒還真吃不消。

現在大隊長說要懲戒這對狗男女去幹這個,而且一幹就得三年,大家夥兒聽了之後都對這個處置結果無話可說。

那些老知青們更是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心下暗暗咋舌,表示這也太狠了。

只孟嘉默默站在人群中和大隊長對視,好一會兒後,她才轉身離開。

但大隊長知道,她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不會再揪著這個事兒不放了。

葉青還是被顧嬸子科普了一嘴,才曉得去下河工跟開荒地是什麽意思,看著那邊得到報應的趙麻子,葉青可真是半點都不同情。

她是知道孟嘉上次落水的事兒是被人給算計了,至少從明面上看,那件事參與的人裏面就有被打的劉梅和這個趙麻子,至於這件事背後還有沒有藏著其他幕後推手,葉青就不得而知了。

原本她還以為那個孟嘉是個任人欺負的傻白甜,沒想到這姑娘發起狠來這麽有血性,而且反擊得這麽幹脆利落,看得葉青都忍不住讚一句“幹得漂亮”!

這姑娘對葉青的脾氣,搞得她都有點想去勾搭這個小姐姐了。

葉青有些蠢蠢欲動,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還不等她釋放出她的交友信號呢,那位小姐姐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看完了趙麻子跟寡婦的熱鬧後,下了工的葉青回家拎上一袋稻谷就準備去水車磨坊那邊舂米,結果才要出門呢,就跟來登門道謝的孟嘉撞了個正著。

看出葉青要去磨坊,這位姑娘也沒墨跡,直接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錦盒遞給葉青:

“葉知青,之前我落水,多虧了你出手相救,這幾天我一直想來親自向你道謝,但一直高燒不退,也就沒顧得上來登門。”

“這是我從老家帶來的絲巾,一直壓箱底也沒拿出來戴過,送給你當見面禮,希望你不要嫌棄。”

葉青忙要推辭,之後見這位小姐姐並不是跟她假客套,她才笑著接了。

看葉青要去磨坊,孟嘉馬上就很有眼色地上前來給葉青幫忙,兩人擡著麻袋邊往河邊走邊閑聊起來。

葉青對這位孟知青今天幹的那一出可是十分欣賞,忍不住誇讚道:

“今天你整治那個姓趙的人渣,那一招可真夠解氣!”

孟嘉一楞,旋即就無奈苦笑:“解氣嗎?可知青裏面好多人都覺得我過分,尤其是我還打了劉梅,他們都覺得我心狠手辣,如今那些人都離我遠遠的,生怕跟我沾邊呢。”

“而且我這回還把大隊長給得罪了,他知道這事兒是我算計的,還被我逼著不得不處理趙麻子和那個張寡婦,肯定在本子上記我一筆了,回頭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給我穿小鞋呢。”

葉青聞言皺了皺眉:

“大隊長應該不至於吧?這又不是你的錯,是他們先招惹你在先,你不過是報覆回去而已,難道受了委屈還不能反擊了?上哪兒都沒有這樣的道理!”

葉青這話,讓孟嘉臉上表情更加苦澀糾結了。

很顯然,這個葉知青才剛來,還沒搞清楚這個屯子裏錯綜覆雜的關系,所以想法才會這麽天真。

“你知道,這個屯子裏有哪三家大姓嗎?”孟嘉忽然問了一個很沒頭沒尾的問題。

葉青搖頭,不解道:“啥意思?”

孟嘉解釋道:“靠山屯,伍、趙、顧三家姓氏占了大頭,其中伍家的人又是最多的,趙家跟顧家其次。”

“而這三家之中,趙家有個姑娘嫁給了伍隊長的二兒子伍敏,所以算起來,伍家跟趙家算是姻親。”

“這就是為什麽趙麻子手腳不幹凈,在村子裏混賬了這麽多年,依然沒人主動提出來要挖掉這顆毒瘤。”

“因為整個屯子有一大半的人都沾親帶故,所以趙麻子哪怕再惡劣,村裏人都心存顧慮,擔心如果主動提出來要懲治趙麻子,很有可能會明裏暗裏地得罪了一大片人。”

“今天我在背後推動了這件事,確實是給了大家一個同仇敵愾且師出有名的契機,所有人的槍口對準了趙麻子,就不存在誰來當出頭鳥了,趙麻子犯了眾怒,被整治是必然。”

“但作為趙家的姻親,大隊長知道這事兒是我一個外來戶算計的,心裏肯定不痛快。”

“而且趙家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肯定回去琢磨一下就能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大隊長哪怕是為了安撫趙老柱一家,也必然要搞點事來刁難刁難我的,不然他沒法給趙老柱一個交待,趙老柱家那口氣往哪兒出?”

葉青聽得瞠目結舌,完全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山腳小村莊裏面,竟然也有這麽多彎彎道道。

她不免替這個女知青的處境感到焦急,皺眉問道:

“那你準備怎麽辦?”

孟嘉聳了聳肩,表示沒轍: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盡量去周旋,實在不行就吃點悶虧,人生路上哪裏有可能是順風順水的,只要不傷及人命和自尊,不算計我的婚姻,吃虧買點教訓也沒啥。”

葉青覺得這話好有道理,楞是不知道該說點啥了。

但這事兒如果落到她身上,她可能不會是這麽個處理方式,因為她就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對不肯吃虧的主。

既然要出手教訓,她必然得把對方打趴下,而且還要起到震懾作用,就算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也會發瘋一把,讓其他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嚇得那些宵小再不敢來沾她的身!

但人的性格不同,思維方式也迥異,孟嘉這種能屈能伸剛柔並濟的個性,也是有可取之處的,至少葉青還挺欣賞這姑娘的,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遇到的第一個她覺得可以多接觸來往的同齡人。

“你是哪裏人啊?來靠山屯插隊多久了?”葉青好奇問道。

孟嘉笑道:“我是燕城的,燕城離薊城比較近,強制上山下鄉政策實施得也最早,我都來這邊兩年了,本來去年差一點,我就能去上工農兵大學了,但是很可惜,我運氣差了點,公社考試那天我正好碰上經期,肚子疼得厲害,到最後一門時壓根沒法集中精神考試,結果 以一分之差跟第一名失之交臂。”

說到後面,孟嘉表情有些失落。

這又是葉青的知識盲點了:

“什麽意思,工農兵大學竟然是參加公社考試就能考上去?”

孟嘉看葉青一臉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懂,忙解釋道:

“去年薊城那邊兩所高校重新試點招生了,各個省市的工農兵單位都能推舉人才去上大學,咱們紅旗公社這邊也分配到了一個名額。”

“所以為了公平起見,去年紅旗公社組織了一場公開考試,只要是符合要求的都能報名參加,最後成績排第一的就能拿到這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

葉青有些好奇:“意思是今年還沒開始嗎?可這都快十月份了,這個大學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學啊?”

“很正常,去年也是農忙結束,大概十一月底開始公開考試的,十二月結果就出來了,名額推舉上去,到過年前就能有錄取通知書下來,開春就可以去上學了。”

孟嘉笑問葉青,

“今年你想要參加嗎?要的話這段時間你就要抽空看看書覆習覆習功課了,公開考試一共考四門,語文、數學、思想政治跟常識,小學初中高中的內容都會涉及一部分,你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把我整理的筆記借給你。”

葉青立馬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了不了,我就不參加了。”

她對這個工農兵大學可不感興趣,好不容易下鄉來了長白山,她還沒進山去盡情吸收靈氣呢,吃飽了撐著才會把自己又給折騰回城裏去!

在鄉下多好,能種田能種菜還能養雞,要是閑下來了,她再進山去搞點獵物開開葷,或者是去河邊釣釣魚什麽的,那日子過得可太滋潤了,比城裏簡直好過千倍萬倍!

不過葉青看得出來,這個孟嘉應該是很想去上這個大學的,看她年紀應該也就二十歲左右,這個年紀,如果繼續在村裏蹉跎的話,將來很可能就要頂不住年齡的壓力,隨便找個莊稼漢嫁了。

但這姑娘一看就是個心有丘壑有理想有抱負的,如果就這麽在鄉下成家並從此紮根靠山屯一輩子,她很可能會心有不甘甚至抱憾終身吧。

想到恢覆高考後,緊接著就是知青回城的大熱潮,那麽多青年男女為了回城拋棄婚姻和孩子,葉青心下不由得一緊,有點擔心這位姑娘也會淪落到成為拋夫棄子的回城大軍中的一員。

她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既然你去年就只差了一點點,今年能考上的幾率應該比較大,不過就算這次不行也不要氣餒,一年不行就三年五年八年十年又如何?就像你說的,人生路上哪可能一直順風順水,我覺得只要你有足夠堅定的信念和毅力,總能有實現目標和夢想的那一天,畢竟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你說對嗎?”

這樣的毒心靈雞湯,如果是後世的年輕人聽著肯定嗤之以鼻,但對孟嘉來說,如今的她就缺一個能夠給予她精神上的理解和支持的人。

因為她身邊的人都勸她,甚至包括她的父母都給她寫信來告誡她,讓她放棄考大學的想法,覺得女孩子沒必要念那麽多書,並不斷提醒她已經二十一歲了,必須盡快找個合適的對象結婚生子,不然再拖下去就成了老姑娘,以後可供她挑選的對象會越來越少。

但孟嘉卻很不甘心就這樣認命,她也不想一輩子困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她覺得只要自己能考出去,總有一天她能成為在藍天上翺翔的雄鷹。

現在葉青的這番話,讓她產生了心靈上的共鳴,她覺得自己瞬間被註入了一股強大的能量,哪怕再大的風雨,都不會再讓她的信念動搖半分。

“葉知青,真的很謝謝你,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這句話真的很有哲理,我決定以後就把這句話當做我的座右銘了!”

葉青看著孟嘉那明媚中充滿了希望的眸子,也不由得跟著抿嘴笑了。

來到了水車磨坊,葉青就把麻袋裏的稻谷倒進了水碓裏。

這個磨坊建在鴨子河岸邊,利用水流來帶動水碓,從而實現自動舂米。

不過舂米速度受水力的影響,如果河裏的水位下降,流速變緩,水碓的轉動速速就會隨之變慢,甚至有可能直接罷工。

在等待舂米的過程裏,葉青跟孟嘉閑聊著,不知道為啥,她的腦子裏倏地閃過了之前她在伍隊長家時伍月英質問她為什麽下河救人的畫面。

之前她感到十分困惑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到底什麽樣的深仇大恨,會讓一個女知青不惜將另一個女知青推下河,甚至還想讓對方被一個鄉下二流子糾纏,試圖毀掉對方一輩子?

但在跟孟嘉聊了這麽一會兒後,葉青猛地想到了一個可怕的點,並且越想她就越是細思極恐。

她立馬擡起頭來,急切地追問孟嘉:

“去年公社考試,你比第一名只差了一分,這個成績是所有人都知道嗎?”

孟嘉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對呀,公社需要將前十名的成績還有考試試卷都公開張貼出來,讓大家都知道是誰拿到了那個推舉名額嘛,不公示,萬一裏面有什麽貓膩呢?”

很顯然,孟嘉並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不妥。

可葉青卻是心下大駭,意識到問題出在哪兒了。

是,第一名是公平公正地拿到了工農兵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高高興興地回城去上學去了。

可剩下的那些沒考上的,卻未必會甘心。

那麽,這些人來年必然要再戰的。

可這些人到底能不能考得上,他們心裏能沒數嗎?

如果知道自己成績不好必然沒戲,那可能想贏的心還不會那麽強烈。

可萬一是墊墊腳尖就有可能夠得著的呢?比如說去年差一點點就能考上的,在成績榜單的三四五六名的那幾位呢?

他們會甘心就此認命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既然不願意認命,那他們會怎麽做?

只有兩個辦法,一個就是埋頭拼命學習,爭取來年一舉奪魁;

另一個,那就是把前面可能會成為他擋路石的人,直接給拉下來,毀掉對方,讓對方再也沒資格成為自己的競爭者!

所以,孟嘉這個第二名,等於已經成為了所有想要上工農兵大學的知青的眼中釘了!

難怪她會被人推下河,還差點讓個二流子給毀掉了清白名聲。

這姑娘,怕是還沒明白問題的嚴重性,她要是不提高警惕,像上次那樣的危險情況,極有可能還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今年公社的工農兵大學推舉名額沒定下來,這樣的陷害就不會停止!

尤其是,被推下河那事兒,葉青懷疑背後推手可能是伍大隊長家閨女伍月英。

伍月英是個重生穿越者啊!她回檔到這個年代,一上來就盯上了孟嘉,為了什麽還不明顯嗎?

按照一般的年代文既定套路,穿越或者重生回到這個時代,都不會對工農兵大學感興趣才對,畢竟相比起過幾年恢覆高考後正兒八經考上的大學,這個工農兵大學的含金量就太低了。

但從這個伍月英試探葉青不成反害得自己掉馬這件事就能看得出來,這個女同志的智商稍微有點欠缺,估計在學習上也極有可能是個學渣。

學渣自己知道以她的能力靠正規途徑是考不上大學的,那她會盯上這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也就不難理解了,畢竟憑她是大隊長的閨女這一點,她就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

作為一個事業型女性,葉青覺得她的分析從邏輯是沒問題的,但她並不知道,她高估了伍月英的智商和覺悟,這個重生者一回來的確是盯上了上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卻根本不是為了她自己。

當然了,不管伍月英真正的目的是啥,最終的結果都是,孟嘉被這個穿越者視為了假想敵,這姑娘現在就跟個活靶子一樣,隨時都有可能被周圍的人放冷箭,根本防不勝防。

這麽一想,葉青看向孟嘉的眼神,忍不住充滿了同情。

她好奇問道:“去年的第三名是誰呀?也是咱們屯子裏的嗎?還是其他生產大隊的?”

孟嘉略回想了一下,不太確定地道:“第三名,好像是簡銘,也是咱們屯的知青。”

葉青眼中頓時閃過了然之色:“那他跟劉梅關系怎麽樣?”

孟嘉是個聰明人,幾乎一點就通,葉青這個問題一問,她楞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猛地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向葉青。

葉青沒再多言,但她眼神裏的深意幾乎不言而喻,孟嘉的臉色倏地一下就沈了下來。

顧不上再跟葉青閑聊了,這姑娘再次鄭重地對葉青道謝後,就急匆匆地轉身離開了磨坊。

看著孟嘉倉促淩亂的身影,葉青心下都不由得替這姑娘捏了一把冷汗。

主要是這事兒無解啊,除非孟嘉這一次公社考試順利考上第一名,拿到推舉名額後盡快抽身跳出這個圈子,否則後面只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在等著她。

同樣的,經過這事兒,也讓葉青越發堅定了心中的想法,那就是必須要遠離知青群體,不然誰知道哪天不知不覺就被卷進莫名其妙的是非裏面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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